“欢迎来到瓦尔基里,少将先生。”
白衣大褂,研究员模样的男子向韩月脱帽致意。
“我是这里的负责人科雷托夫。”
韩月点了点头,颇有意味地打量着科雷托夫。他本以为这里的负责人会是五大三粗的俄国军官,文绉绉的科研人员倒是出乎他的意料。
“怎么称呼您呢?”
“少将先生,您称呼我为教授好了。我习惯别人这么叫,能让我回忆起任教莫斯科大学的时候。”
虽然年过半百,但是科雷托夫即便是笑的时候,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皱纹。如果不是头上花白的头发与胳膊腿上松弛不似年轻人的肌肉,韩月很容易就误判对方年龄。
“您在莫斯科大学教过书?”
“陈年旧事,少将先生,现在我是军方的科研人员了。”
科雷托夫爽朗大笑,空气里顿时充斥着一股酒精味。冰霜的寒冷让严肃的科研也蒙上一层野性的味道。
“您来自中国?”
“是的。中国,你们俄罗斯最坚实的盟友。”
“也是个美丽而富饶的国家。瓦尔基里会很欢迎一位从东方远到而来的客人。”
韩月只是微微笑笑,从他得到的情报来看,瓦尔基里——这个建设于冷战时期的基地一直被遗忘在冰雪的记忆角落,雪藏在这一片渺无人烟的苍白与孤寂之中。
数十年来,来到这里的人屈指可数,赫鲁晓夫,勃列日列夫,戈尔巴乔夫……无不是震颤世界格局的人物。
同样,这也意味着,这个诞生于灰熊与白头鹰抗争年代的产物绝不容他人窥伺。
“每年快入冬的时候,祖国的破冰船便会劈波斩浪,为我们送来一年的物资补给。燃料,绒衣,罐头,伏特加。不过看样子少将先生没能带给我们惊喜呢,真是不懂体恤下属啊。”
科雷托夫指了指外面“西伯利亚”号的方向,冲着韩月打趣道,完全没有一点下属面对上司的感觉。
“不过我的口袋里可是装了全年份的重要物资呢。”韩月笑着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小罐伏特加抛给科雷托夫,后者立马露出孩子吃到糖一般满足的笑容。
走在通向基地的路上,脚下混杂冰渣的北极苔藓咯吱作响。韩月环顾四周,这里有些太安详了,比起外围入港时的紧张严肃,这里明显轻松惬意很多。不少同样白衣大褂的科研人员相伴而行,在温柔的路灯下悠闲散步,让人疑心走进了某个黄昏下的市民公园。在广场的正中央有一片草坪,淡蓝色的玻璃笼罩着,里面种植着各色的鲜花。
“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灰色的,与北极冰原融为一体,这样微弱的热信号才不会传到美国人的眼里。”注意到韩月在看草坪,科雷托夫开口解释道,“这里种植的都是耐寒植物,底下有管道保持温暖。看到它们,我才能感受到生活的气息。”
“您是位有品位的人,教授。”韩月对此大加赞赏,“不过,跟外面的戒严比,这里有些太违和了。”
“生活,都是生活。”科雷托夫笑着挥手,冲着草坪内负责照料植被的工作人员打起招呼,“有人的地方就需要生活的色彩,没有这些鲜艳的点缀,这片冰天雪地会让人想起黑白电影里的纳粹集中营。”
“不过,教授先生,恕我直言,据我所知,俄罗斯军方每年投入大量经费用于瓦尔基里的运作,可是在我看来,这里实在不像是军事基地……”
韩月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,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。
“哈哈,我猜你们军方高层已经有人大为恼火了吧。每年投入大量经费,却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。”
他们来到基地入口,一扇银灰色的金属大门挡在他们面前,错综的花纹让它看上去极富未来科技般的色彩。
科雷托夫按下自己的指纹,几秒钟确认后,门内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,一道裂缝缓缓开启。
“这里实际上是一处遗址。”
科雷托夫转过身,微笑着说道。
“遗址?”
韩月颇有兴趣地挑起眉毛。
“没错。”
银色的大门在科雷托夫的身后渐渐扩张,耀眼的灯光从内部射出,镀在科雷托夫后背,闪烁璀璨宛若神明。科雷托夫张开双臂,向着韩月深鞠一躬,脸上带着朝圣者般虔诚而诡异的微笑。
“这里,是神的遗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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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个,师弟啊。这个上等人的晚会呢,讲究的是风度跟优雅。衣领里撑着黄金的男人跟白丝袜的女士翩翩起舞,精美的食物不过是宴会的点缀,绅士不会指望真的用这些东西填饱肚子。师弟一看就英俊潇洒,风流倜傥,所以……”
“滚滚滚滚滚滚,别以为你这么说就可以把我鸡腿抢走。”楚洛凡一把将麦克尔·白手里的火鸡腿抢回来,龇牙咧嘴,活脱脱一条护食的恶犬,浑身炸毛的那种。
“你现在的身份可是中校,那么多人看着呢,你好意思抢我吃的吗?”
“你觉得现在那帮人看我们的眼神跟看精神病有什么区别嘛?我们直奔食物区胡吃海塞的时候就没啥形象可言了。”
麦克尔·白贱兮兮地笑道,并冲不远处的黑丝少女故作潇洒地抛了媚眼。毫无疑问,回应他的是一副看垃圾的鄙视神情。
楚洛凡白了他一眼,正要下口时,发现火鸡腿已经被人啃了一口,还滴下两滴晶莹的口水。他愤懑地将火鸡腿塞了回去,恨不得立马糊这个德国佬的一脸。
后者厚颜无耻地奸笑,烤的干脆咸酥的火鸡腿吃在嘴里嘎嘣响,满嘴流油。
“味道真是不错,看来后厨的法国厨师不用死了。”
“卧槽,二师兄你太丧心病狂了,人家要是饭做的不好吃你还打算把对方杀了?你这是开创了吃货届病娇线的先河啊!”楚洛凡一脸震惊,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。
“这就是师弟你孤陋寡闻了,法国厨师可是有自杀传统的。如果宴会上有人说菜做的很烂,法国厨师分分钟死给你看啊。我家以前聘请过的一个法国厨子就是这样,成天在我们吃饭时拿着把他日本师傅送他的菜刀,躲在厨房后门耳巴巴地偷听。”
“我去,二师兄,你家厨子**爆了,他这是专程去日本学切腹技术的吧。”
跟这个德国佬在一起的时间越长,楚洛凡越发能清晰感受到什么是活久见。
“哎,对了,二师兄,你说大师兄一个人进基地,咱俩窝在这吃大餐没什么事吧?”
楚洛凡剔着牙打了个饱嗝,关心起韩月的安危。
“老大他肯定有自己的考虑,还有,咱们这叫后勤保障工作,才不是窝在这吃大餐呢。而且,能别叫我二师兄嘛,这容易让我联想到你们国家某部著名的神话小说,对应一下的话,我的种族莫名成了哺乳纲偶蹄目的杂食动物。”
“哎呦,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,二师兄你的中文水平是越来越高了。”
“哪里哪里,跟三师弟比起来,我还需要学习一个。”
楚洛凡咧了咧嘴角,不再言语。跟麦克尔白在一起总占不到言语上的便宜,没什么意思。两个人对起话来活脱脱两台马力十足的吐槽机。
“那位帅哥,过来一下。”
麦克尔·白招呼起来回走动的侍者,金发碧眼的意大利帅哥端着放有高脚杯跟红酒瓶的托盘走来,笑容可鞠。
“先生,您需要什么帮助吗?”
“我觉得这面有点淡,你们这有山西老陈醋吗?”
意大利帅哥一下子愣了,他纠结好半天,瞪直了眼睛,确认跟他说话的是正宗的德国佬。
一个德国人在俄罗斯的船上向意大利人要中国的老陈醋?
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角落冷静冷静。他表情僵硬地望向一旁的楚洛凡,眼神露出询问的意思。
“嗯……你帮我把骨头扔了行不。”楚洛凡怯生生地扒拉手中的鱼骨。
“好,好吧……”
意大利帅哥额头满是冷汗,捧着鱼骨头讪讪离开。他头一次如此后悔自己选择这样一份工作。
这是登上“西伯利亚”号的第四天了。
前三天楚洛凡一直晕船,败犬一般趴在套间内的席梦思床垫上,底下放个盆,没日没夜吐,昏天黑地吐。别人都说吐得严重时快把胆汁吐出来,楚洛凡觉得自己差点没直接把胆给吐出来。
今天傍晚,他才稍稍清醒点,便被麦克尔·白稀里糊涂拉到宴会上。饿了三天的楚洛凡早就忘了自己的官方身份是俄罗斯少校,他冲入食物堆里,左张右望,腮帮鼓胀,活像准备过冬的仓鼠。麦克尔·白也没好到哪去,正儿八经的舞会被他们两人搞得像是联合国难民署在救济非洲饥民。
楚洛凡吃到一半,突然想起来什么,他拍了拍把头埋进面碗的麦克尔·白——后者正吝惜地品尝起面汤,就着不知道从哪掏出的蒜瓣。
“师兄,你有没有感觉这几天有谁在偷窥我们。”
楚洛凡低下头,警惕地打探起四周。
“我总感觉心里怪怪的,胸口堵得慌。”
“偷窥?”麦克尔·白嗤笑,上下打量起楚洛凡,“咱俩谁都没有嫩白大腿跟丰满胸部,谁口味那么重啊。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你真不觉得有谁在看着我们嘛。反正我心里毛毛的。”
尽管这三天楚洛凡吐得七荤八素,但昏昏沉沉之中,他能清晰感受到有一对目光盯着自己,锐利如湖泊中的星辰,刺穿北冰洋寒冷薄暮。
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晕船产生的幻觉,但今天心中的那份不安愈发强烈,仿佛四周黑色的夜幕中有什么东西随时会扑出来一样。
“没有,我好的很,吃嘛嘛香。你觉得心里难受……大概是你三天没刷牙的缘故?”
楚洛凡差点又吐出来。
“你太过分了师兄,虽然我前几天起不了床,但每天也是有好好用漱口水的。”
“那玩意管什么用,我直接当饮料喝的。”
“我这是医用漱口水,双氧水酒精什么的,你确定当饮料喝?”
麦克尔·白突然愣了愣,他放下手中的面碗捂住肚子,表情有些幽怨。
“嘶,我说这几天怎么有点闹肚子……”
楚洛凡捂住脸扭过头去,他本以为这次任务韩月带自己出来已经够欠考虑了,无形间他居然遗漏了这个社团里的头号二货,如果说是自己是条没啥用的败犬的话,那么麦克尔·白绝对是犬中哈士奇。
舞会还要进行到很晚,这是纵情的狂欢之夜,优雅中充溢着来自冰霜之地的放荡不羁。姑娘们踢着粉质的大腿,华灯照射,让人想起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。
楚洛凡跟着舞会的音乐轻轻打起了节拍,事实上他并没有什么音乐天赋,他只是觉得莫名地好听。他回想起似乎有那么一个夜晚,自己抓住天台的栏杆,双脚伸出去,稚嫩的脸庞靠近冰冷的钢铁。四周一片素白,远处空荡。这时,星辰光辉散落,钻石般璀璨。风中传来歌声,宛若天籁。那歌声很远,像是从大地的另一头飘来的,但莫名令人心安。楚洛凡经不住跟着歌声轻声哼唱,在冰冷的栏杆上打起节拍,一下又一下,敲打着这片孤寂的世界……直到星辰敛了光泽,在昏暗的天地间留下一道淡色的光晕,映在他的瞳孔里。但他终究没有知晓歌声的来处,他睡着了,趴在栏杆上。耳畔似乎有人轻声低语,似乎有一双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肩膀,又很快离去。
是谁呢?什么时候?
楚洛凡已经完全没有印象。
蓦地,楚洛凡心中一阵发憷,被人在黑暗中注视的感觉再一次涌上,无比强烈。
他猛地回头,在大厅另一头的舷窗处发现一个小男孩,明亮的双眸盯着自己,脸上挂着柔和的笑。
奇怪?这是谁家的孩子,他的家长呢?外面那么冷,怎么不让他进来?
楚洛凡心中一连串发问。
男孩有着一头漂亮的银发,俏丽的脸颊带有北欧贵族的风格,看上去像是冰雪中的王子。
他突然很想走出去把那个男孩搀扶进来,叫来侍者,递上条热毛巾。再用刀叉割下桌子上的火腿,给他挖一勺软糯的土豆泥,配上蔬菜沙拉,七分熟的牛扒浇上黑椒汁……还有很多很多,可怜的孩子,估计很久没吃饱了吧。
等等等等……见鬼!我这是怎么了?
楚洛凡心中顿时清明,说到底,自己不过是第一次见这孩子,为什么会产生莫名的怜惜感,而那种觉得这个男孩会又冷又饿的想法又是怎么产生的——那种宛若心声的感觉充满了诡异。
他再次望向那个男孩,男孩脸上依旧带着柔和的笑,他冲楚洛凡招了招手,粉嫩的嘴唇动了动,说出两个字眼,旋即脸上布满了期望。
楚洛凡自然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,他站起身,想要走出大厅。
他想上前,俯身摸摸那个男孩的头,估计像午睡的猫那样温顺吧——楚洛凡莫名这么觉得,他要亲耳倾听男孩想要诉说什么。
但是起身后,楚洛凡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,他内心的触动无比强烈。
楚洛凡抬头,惊愕的发现男孩的瞳孔泛起了诡异的紫色。神秘而高贵,像是黑暗中静静绽放的紫罗兰,阴影中隐藏着致命的危险。
男孩再次笑着开口,这次楚洛凡看懂了,男孩说的是“再见”。
“快快快,快蹲下!”
耳畔,麦克尔·白跳脱的声线突然响起,楚洛凡突然回过神,像是从睡梦中惊醒。
他的左手被人猛地拉扯,一时重心不稳,摔倒在桌肚底下。
“师兄,你又……”
楚洛凡刚想抱怨几句,但他很快住了口。
麦克尔·白表情严肃,如临大敌,额头隐隐流下冷汗。四周寂静无声,前几秒还在欢歌乐舞的男女此刻和自己一样,纷纷蹲在地上,脸上带着丝丝惊恐。
楚洛凡抬起头,他看到大厅的入口,数队荷枪实弹的军人迅速涌入,正对着他们的,是漆黑的枪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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